阿拉山口，鐵打的國門與御風的車
2015-10-10 08:55:15
Landbridge平臺
阿拉山口邊境，貨車往來通行。
進出國境的列車在這里換軌。
阿拉山口護路民兵分隊。
阿拉山口邊防連隊，山丘上的標語振奮人心。
邊防哨所。
湖北籍戰士曹翔。
列車載著集裝箱奔馳在阿拉山口口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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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中國地圖，找到“雄雞”尾翼，拿放大鏡對準它最尾端那道突出的弧線，這就是我們到達的地方——中國版圖的最西北角，我國四大山口之一的阿拉山口。
綿長的阿拉套山與巴爾魯克山，在此處夾成一個巨型的喇叭，強勁的西北風無休無止，趕上超大風，幾噸重的儲油罐都被刮得打滾。
這兒是中國最重要的資源和邊貿口岸之一，也是祖國的北疆門戶之一。新疆博爾塔拉軍分區某邊防團阿拉山口邊防連的官兵們，以堅強的意志，凝鑄成這道堅不可摧的國門。
聽說我們要去采訪，年輕的維吾爾族媽媽古麗米熱·吐呼提反復叮囑：“穿厚實些，那里風大，上十級是常事！”
剛到連部門口，就遇到21歲的戰士楊永攀，正在滿頭大汗地檢修水泵。
楊永攀，我省棗陽南城人，入伍3年，成了團里的技術能手，負責8個連隊的水電維護。“多久沒回老家了？”“3年了！”“在這里年怎么過的？”“值班，有時還要搶修呢。”
2013年大年三十，狂風撕扯著雪片落下，早上雪就沒過了膝蓋，邊防哨所突然斷了水。楊永攀火速趕到，挖開凍結的地表，刨開石棉層，原來，水管被冰塊凍住了。因為是熱熔管，不能用火烤，只能用熱水來消融。零下40多攝氏度，楊永攀把軍襖一脫，袖子一擼，抱起水桶來回打水、澆水……
5個多小時過去，管道終于通了，邊防哨所來水啦！戰士們的年夜飯不會耽誤了。楊永攀一屁股坐到地上，抖索著想點支煙，就是點不上。邊防連指導員周華告訴我們：“跑過去一看，小楊從頭到腳全身都結了冰，像穿了鎧甲似的。”戰友們趕緊把地上的軍大衣給他披上，回到哨樓，烤了半天火才算暖和過來。
當天21時許，央視春節聯歡晚會鏡頭切到這個邊防哨所——周華帶領戍邊戰士高喊：向全國人民拜年！
別過楊永攀，我們去采訪另一位湖北籍戰士曹翔。
他正在距連部一里開外的訓犬場上。偌大的場地，除了他就是那條威猛的大黃犬“豆虎”。坐、臥、轉圈、打滾、銜取、奔跑、跨欄……在曹翔的指令下，豆虎順利完成一整套規定動作，尤其是沖刺一個來回，這只5歲的軍犬保持著1分34秒的頂級水平。去年，它就以這個水平摘得軍區比賽的第三名。
曹翔，22歲，也是棗陽人，家在劉升鎮羅寨村。
在邊防連，軍犬發揮著很重要的作用。每天，豆虎都要跟著戰士巡視邊界線，一旦發現可疑者，就會及時狂吠報警，遇到越境或者其他危及國家安全的情況，它會勇敢地沖上去撲咬。和戰士們一樣，在制高點，豆虎也有一個專門的值勤崗哨，以便觀察、瞭望。
晚飯后，我們跟隨曹翔、豆虎一起巡邏。夕陽正紅，北風正烈。豆虎在前面歡跳著。曹翔不時發出指令，豆虎這里嗅嗅，那里看看，就像一名戰士，投射著警惕的目光。
沒有盛開的鮮花，
沒有綠色的森林，
迎著阿拉山口的狂風，
守衛著神圣的國門。
風吹裂了皮膚，
渾身落滿了沙塵，
巡邏在風口的邊防戰士，
用那刻滿忠誠的腳印，
保衛著億萬人民的安寧……
——這是劉同新作詞、王洛賓作曲的《風口巡邏兵》。
上個世紀60年代，西部歌王王洛賓曾在這里體驗生活，并專為阿拉山口邊防連譜寫了這首歌。
英雄的連隊，有座英雄山，位于阿拉山口哨所北側一兩百米處，是一座沙礫山崗。山頭上，矗立著諸多英雄塑像，長眠著半個多世紀來曾在這里堅守的一些英雄將士，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首任站長吳光勝。
1962年，老戰斗英雄吳光勝帶著17名官兵，牽著3峰駱駝，步行兩天來到阿拉山口戍邊，打破了這里無人區的歷史。他們戰風沙、斗嚴寒、熬酷暑，一干就是7年多，鑄造了“大風吹不動、誘惑打不動、強敵撼不動”的阿拉山口哨所精神，鍛造了阿拉山口邊防連這樣一支英雄的連隊，被譽為“風口第一哨”。
1969年除夕，阿拉山口哨所的電話鈴聲響起：“請問邊防站長在嗎？有首長找。”吳光勝回答：“在，我是站長吳光勝。”
接著一個電話就接進來了。官兵們哪能想到，說話的竟是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吳光勝泣不成聲。周總理說：“站長同志，請你冷靜一下，聽我把話說完。今天是除夕，我代表黨中央毛主席問候你們，祝你們新年好！”得知哨所官兵除夕夜都能吃上肉，總理說，“那我就放心了。”
1984年，吳光勝退休回到老家江蘇揚州。2001年底，他在彌留之際反復叮囑家人：“死后讓我回家，把我的骨灰帶到新疆邊關，撒在阿拉山口邊防連官兵巡邏的路上！”
當年12月26日，吳光勝的家人不遠萬里從揚州趕赴阿拉山口，和連隊官兵一起把吳光勝的骨灰撒向了茫茫風雪邊防線，撒在哨所旁的英雄山上，讓這位老戰士永遠長眠在他魂牽夢繞的地方，永遠戍衛著祖國的邊防。
憑吊完英雄山，我們夜宿軍營。
北京時間22點了，天還沒全黑。因為停水，戰士們只能集中到院子里的送水車旁接水、洗澡。突然，那明晃晃的月亮被灰褐色的云層遮住，說話間就急驟地下起雨來。戈壁少雨，戰士們高興極了，干脆赤膊上身淋著雨洗澡。“戈壁灘上如火灼，戰士逢雨樂呵呵。”可惜，不到10分鐘，雨就過去了。風一吹，云層飄散，一輪皓月又露出了它的臉。明月、大風、濃云、孤營，“野云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何等壯烈、豪放！又何等艱辛、困苦……
夜里，來自我省南漳縣的戰士萬小迪荷槍實彈往哨所去了。白天，他剛剛從國門的崗上下來。萬小迪是專職哨兵，3年來幾乎每晚都要輪崗，沒睡過一個完整覺。
隨萬小迪和其他幾位換防戰士，我們一起登上“風口第一哨”哨位。這里距哈薩克斯坦國境只有幾百米。往東10公里，就是哈國著名的邊境口岸德魯日巴鎮。因為兩國邊境口岸距離極近，一年四季，參觀旅游、洽談經貿的人絡繹不絕。因此，這里既是中哈兩國繁榮邊貿的見證，更是邊境管控的重點。
得到允許后，我們繞著燈塔狀的樓梯爬上哨所頂部，風忽地增大了許多，耳畔只有呼啦啦的風吼。萬小迪把我們拉到避風角，“這才八級，要是十一級、十二級的風，你們可能根本受不了。”
我們問他，夜里站崗有什么要領？他想了想，“按標準要求值守倒也沒什么特別的要領，就是一條，不要抬頭看月亮。”“怎么講？”“晚上站崗的時候，特別容易想家?？丛铝恋臅r候，特別容易流淚。”
是啊，誰能不想家呢？這不正應了哨所文化墻上的那句標語么——“祖國在心中，故鄉在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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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山口，絲綢之路的大通關，自古商旅、探險者穿越的駝鈴聲回蕩不絕。
如今，這里是連通中國與亞歐40多個國家的橋頭堡，漢新歐等16條中歐班列的必經之地。
我們實地看到，日夜通關，貨暢其流，換裝后的列車如鋼龍呼嘯而過，御風而行……
何謂“換裝”？原來，國際列車必須在此停頓，除了必要的出入境手續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換軌。
我國鐵路軌距執行國際標準，寬1435毫米；可哈薩克斯坦、俄羅斯、白俄羅斯等前蘇聯國家的軌距為1520毫米，更寬。輪不合軌，恰似鞋不合腳，不換軌，寸步難行。
根據我國與哈薩克斯坦的約定，貨物列車一律在出口站換裝。中國進口的貨物，在阿拉山口換標軌；中國出口的貨物，在13公里外的哈國多斯特克口岸換寬軌。
我們來到烏魯木齊鐵路局阿拉山口站綜合換裝庫二區。這是亞洲最大的集裝箱換裝地，年換裝能力達20萬標準箱。但見4個黃色巨型橋吊同時輕舒猿臂，數十噸重的集裝箱被牢牢抓住，從寬軌“舉”起，輕置于相隔不到兩米、與之平行的標軌上。“一輛列車的換裝過程，不超過一個半小時。”工作人員徐文龍告訴我們，鐵路最大的優勢在于快捷。
從德國進口的汽車零配件、從白俄羅斯進口的伏特加等，就這樣進入中國國門，在新火車頭牽引下，一路向東而南，抵達江城武漢。
出境的漢新歐，抵達哈國境內多斯特克口岸后，班列交給哈國司機。中國司機則卸下車頭，等待加掛進入中國的班列。
要等多久？徐文龍說，一般在半小時到4個小時之間，“口岸每天到發列車12列，十分繁忙。僅中歐班列，過去每周只有三四列，今年每天都有。”他非常興奮：“漢新歐勢頭猛，有搞頭！”
資料顯示，漢新歐、渝新歐、義新歐……全國有16條中歐班列經由阿拉山口口岸出入境。列車在此停留時間一般為4至6個小時。
“去年，阿拉山口口岸過貨量2545萬噸，貿易額達60億美元。”阿拉山口市商務和經濟信息化委員會主任張玉清介紹。
他說，你們可能無法想象，25年前，這里還是一片荒無人煙的戈壁灘。
古絲綢之路時，這里有過繁榮，但其后沉寂千百年。直到1990年，蘭新鐵路西段在阿拉山口與哈薩克斯坦土西鐵路正式接軌，東起江蘇連云港、西至荷蘭鹿特丹的第二座亞歐大陸橋全線貫通。
阿拉山口的命運就此改變。當年6月，國務院批準設立口岸；2011年設綜合保稅區；2012年設縣級阿拉山口市。
是新絲綢之路戰略，讓這里騰飛！
如今，阿拉山口成為我國唯一集鐵路、公路、石油管道、航空于一體的國家一類陸路口岸，貿易額連續8年排名全國第一，600余家企業扎堆這座現代化小城。
回顧漢新歐的發展，也何嘗不是隨“一帶一路”馳騁？
2012年10月24日，武漢市為富士康定制首趟漢新歐鐵路專列。但是，初試之后，便因貨源不足等原因，再無出路。
2014年4月，歷史性大轉折出現：停擺一年半后，漢新歐鐵路國際貨運班列再次鳴笛出發。該班列從武漢東西湖區吳家山鐵路集裝箱中心站駛出，裝載有41個40英尺集裝箱，均為武漢富士康生產的電子產品，總價值1200余萬美元。經阿拉山口口岸出境，途經哈薩克斯坦、俄羅斯、白俄羅斯，直達波蘭羅茲，行程約1萬公里、15天，比海運速度快1倍多。
同年7月，漢新歐國際鐵路班列中哈合作項目簽約儀式，在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納舉行。11月，武漢漢歐國際物流公司與白俄羅斯運輸代理統一集團在漢簽訂戰略合作協議，共同為漢新歐尋找“回程貨”。
到今年4月，漢新歐常態化運營滿一周年，共發運77列次、3304標箱。線路從東歐延伸到西歐，首次開通武漢至德國漢堡公共班列。
為查證數據，我們撥通了武漢漢歐國際物流公司總經理武光明的電話。“3304標箱？這是老黃歷了！”他笑說。
很快，他傳來一份郵件：今年元至7月，漢新歐共發運6312標箱，其中去程占比60.08%，回程占比39.92%。這一數據已遠超去年全年，回程量更是實現從零到2520標箱的直線躥升。
物流迅捷如罡風，帶動產業大潮涌。
因為漢新歐，冠捷在福清、廈門的100萬臺電視機訂單轉移到武漢，直接從武漢出口歐洲；英利集團在河北的多晶硅太陽能光伏產品，也轉移到湖北公司生產。
據統計，漢新歐已累計為40多家省內外企業提供服務，貨值超過5億美元，其勢直逼“第一方陣”渝新歐、鄭新歐。
就在我們采訪期間的8月5日，漢新歐分別有一趟進、出阿拉山口的班列。其中出口49個40英尺集裝箱，貨品包括輸送機、防護服、醫用急救包、顯示屏、電動車、鍵盤、大衣、靴子等；回程41個集裝箱，裝載銅管、銅卷。
作為連通中國與亞歐40多國的橋頭堡，阿拉山口八面來風。服務漢新歐，我們也欣喜地看到，一批湖北人奮勇當先。
汪勇，阿拉山口市副市長，湖北黃石援疆干部。他率領黃石16名援疆干部在這里工作近兩年，還在此成立了流動黨支部，被稱作“離湖北最遠的基層黨支部”，今年“七一”被評為全省優秀基層黨組織。除了黃石市，我省還有商務廳、鄂州葛店開發區、孝感高新區、十堰開發區對口援助阿拉山口。
再給漢新歐25年，湖北人會寫出怎樣的新的西行漫記？
再給阿拉山口25年，祖國版圖最西北的這座邊城會是怎樣的輝煌？
站在阿拉山口，東牽長江邊的故鄉，西攬廣闊的亞歐大陸，長江經濟帶與“一帶一路”兩大國家戰略在此交集，令人感慨無限，遐思翩翩！
汽笛聲聲，放眼漢新歐御風西往東來，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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